空服員的服務工作涉及航空安全，因此若空服員在服勤時怠忽職守，公司和主管機關都會從嚴處理，但即便如此，在部分案例中仍會發現法院有判公司敗訴的狀況，深究其原因，竟是因逾越法定30日除斥期間，故解僱不合法，除斥期是什麼？專家有什麼建議的注意事項呢？
文／葉茂林 律師
原文標題：華航空姐擅自離機至停機坪，公司直接開除是否有理？
服務於中華航空的陳姓空姐，在遭華航解僱後，向法院起訴主張：她從民國84年起，即在華航擔任空姐。有天，她負責飛往上海的航班，在機上乘客都離開機艙後，她向客艙經理報告：因心繫家人受傷就醫情形，需暫時離開客艙，到網路訊號可能良好的停機坪聯絡台灣家人。沒想到，在遭到客艙經理依規定拒絕後，她便向機長借用反光背心，穿在身上後到停機坪，前後離開約莫10分鐘，即返回機艙繼續執行安檢，且未延宕當天的工作。
發隔天，公司以LINE通知她出席評議會說明當天狀況，但她卻告知評議會當天因病預約就診，故無法到場；不過，公司仍在隔天召開評議會，並決定：因她途中離機，記兩大過並停飛；而後續召開人評會時，她也坦承錯誤，並表示願意接受補強訓練，但即使在補強訓練中表現優異，公司仍以離機事由解僱她。因此，陳姓空姐公司對於同一件事，卻記她兩大過不服，便向法院提告。
華航則主張：依客艙組員須知：「空服員於執行職務時應恪遵客艙經理之指示服勤」，而客艙經理因已多次聽聞陳姓空姐，擅離職守違規抽菸的情況，所以在本次飛行前，已強調航班地面停留期間為2小時。但陳姓空姐依然故我，還向機長借用背心到停機坪。而且有機務人員向客艙經理表示：陳姓空姐詢問他吸菸室之位置。
而華航得知陳姓空姐擅自離機後，即依規定及慣例召開第一次空服評議會，但陳姓空姐以預約就診為由，拒絕出席。而後來在華航再次召開的空服評議會中，陳姓空姐則表示當時已得到機長同意，因心繫家人就醫情況才離機，但卻又提不出聯絡家人的證明。華航後來考量：（一）已向空服員公告，於過境站，不得因個人事務離機；且（二）經多次重申不得離機後，陳姓空姐仍然違抗指示且態度倨傲。華航認為陳姓空姐在離機事件發生後，仍未見自省。而陳姓空姐擅自離機，還讓他人代她進行安全檢查工作，已違反公司獎懲規定及上海機場使用手冊之規範，嚴重危及飛航安全之虞，達情節重大之程度，故華航這次解僱她合法。
法院指出，陳姓空姐既負責執行該航班勤務，則應接受客艙經理之指揮，並對其負責。況本次飛行前，主管早已明令禁止客艙組員於地面停機期間，因個人因素離機。故主管再次告知陳姓空姐不得離機後，陳姓空姐仍穿著反光背心離機，前往停機坪，甚至向主管表示會自行負責而離機，確實是無故違抗主管正當管理或業務督導人員合理指導、態度倨傲，而事後也提不出聯絡家人的證明，故華航依獎懲規定第11.12條、「員工無故違抗主管正當之管理或業務督導人員合理指導，態度倨傲者」，對陳姓空姐處以一大過，有理由。
法院指出，依上海機場規範：未經飛行區域管理部批准，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在飛行區內從事與保障作業無關的活動。陳姓空姐在未得到主管允許的情形下，擅自離機，自然不可能取得飛行區控制區通行證件；而且，陳姓空姐前往機坪，是從事與保障作業無關之活動，明顯違反機場規範規定；此外，機坪屬航空站管制區，任由非從事相關作業之人員隨意進出走動，將有危及該人員生命身體安全及飛航安全之虞。故華航依獎懲規定第11.2條所定，「不遵守工作場所規定，對陳姓空姐記一大過處分」，亦有理由。
法院指出，陳姓空姐離機事件發生在106年4月18日，華航隨於隔天就召開第1次評議會，並認定陳姓空姐未經允許，擅自離開客艙前往機坪，以致未完成應負之安全檢查，忽視工作場所紀律即機場規範，且恣意離機，違抗職務上合理命令，故提出依獎懲規定第11.2條及第11.12條規定，各記1大過合計2大過之懲處建議。可見華航當時已確信陳姓空姐之行為，違反工作規則情節重大之解僱事由。即使在同年5月15日召開的人評會，也是以第一次人評會為基礎，經討論後作成決議；因此，依據勞基法第12條第2項的規定，30天的法定除斥期間，自應從106年4月19日開始起算。
本案件，華航是到了106年5月31日，始將解僱之決定通知陳姓空姐，顯然逾越了法定30日之除斥期間才解僱陳姓空姐，於法不合。最終，法院乃判決華航與陳姓空姐的僱傭關係仍存在。
我國勞基法比較保護勞工的工作權，因此，如果要解僱或開除員工，必須要符合法定的事由，否則並無法任意開除。在本案中，可能是因為空服員的工作涉及到飛行安全，關係到幾百條人命，又加上機場及停機坪是高度警戒、閒雜人等都無法任意進出的地方，因此，對於華航援引其獎懲規定、嚴懲不守規定跟紀律的陳姓空服員，法院才會認為符合比例及相當原則，而予以支持。
筆者曾經在《解僱與被解僱：員工與企業如何保護自身權益》一書中，討論過「空少謊稱總統專機有炸彈」一案，在該案中，法院也是認為空服員是維繫飛機與空中安全很重要的人員，竟然不以身作則，還匿名報案謊稱飛機上有炸彈，的確不可原諒，而支持華航開除該名員工。顯然，法院認為航空公司以飛安理由開除違規的員工，是符合最後手段性的。
根據勞基法第12條的規定，對於員工要予以懲戒性解僱，必須在知悉其違規情形之日起（例如：對於收賄的員工，自發現他收賄之日起），30天的除斥期間內為之。所謂的除斥期間，是指法律就某項權利所規定的行使期限；而且，除斥期間是不得由當事人任意或合意延長或縮短的。
實務上經常發生，雇主已經知道員工犯錯，但調查確認跟通知員工的時間拖的太久，以致超過30天的期間。這時，如果還執意解僱犯錯的員工，反而屬於違法。這是要特別提醒雇主留意的。
（※感謝本所何佩珊律師協助整理本文，並參與討論）
臺灣高等法院108年度重勞上字第58號民事判決參照。